黛小莲

恕(三)


还在监狱里的宁恕的有关资料格外好查,对于在公安系统的宁恕而言。




几乎是第二天一早小王就拿着一沓资料前来汇报。




当时林浩还在开早会,就让小王把文件夹放在桌上就可以离开了。




早会开完,把工作情况都大体安排了下去,林浩才有空拿起上班路上打包的早餐来狼吞虎咽。一边吃想起小王刚已经把宁恕的资料送来了,走到办公桌前,一只手打开了文件夹。




第一页是人和地产的一份简历,林浩看了一眼简历的名字,确是宁恕没错。余光一瞥到旁边都证件照,林浩的目光好似有一瞬间呆滞,随后倒吸一口气。



好家伙,这个宁恕长的真是

“人间绝色”

那一瞬间林浩脑子里只想到这个词。




饶是林浩入职以来一直都是警局公认的第一大帅哥都得承认,宁恕长的太美了,是那种超越所谓的帅气不分性别的美。这还只是一张证件照,要知道中国的证件照的拍摄水平一向都是公平而稳定的低。



宁恕连证件照都如此惊人,真人会多好看啊。




林浩不由得想“这么一个人怎么就犯法了呢,可惜了”看着证件照里的人,看得出来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的像一个瓷娃娃,眼神锐利,发型考究。俨然一个集美貌智慧才华于一身的社会精英,天之骄子。




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林浩才缓过神来,意识到刚刚自己好像看一个男人的证件照看痴了,耳根稍微红了一点。摇摇头,开始认真的浏览文件的内容。




“人和地产上海总部 市场部经理

人和地产临水分公司 总经理”




林浩知道人和地产,是国内房地产业的龙头企业他在绿藤知道的几个大型住宅小区和高端写字楼都是人和地产的。




越看越觉得疑惑,堂堂人和地产上海总部的高层,自愿调回小小的临水,哪怕是当一把手,哪怕是临水人,普通人都不会做这个选择。




好家伙,越看到后面,林浩感觉越心惊。



当时判决宁恕的原因


一是故意伤人罪,是简宏成简敏敏上诉的,受害人写的是简宏成。


二是干涉其他公司职权,是和立新集团有关。


三是教唆他人虚开增值税发票,这个案件还和简宏图程可欣的虚开增值税发票还是同一个,资料现实当时宁恕还是自首的。




几乎同时


宁恕作为受害者上诉简宏图故意伤人,导致癫痫病复发,但是签了谅解书。简宏图不到一年就出来了。




再加上李成阳电话告知的宁恕的名字简宏成和双友集团才德刚的谈话中频频出现。




双友集团、简氏集团、立新集团、程氏集团、诚世光电




可以说,宁恕一个突然出现在李成阳林浩一行人面前的名字把林浩现在在调查的大部分企业都串了个遍。还是以人和地产高管的身份突然调回临水,不到一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宁恕的一切所做所为在未查明动机之前都不好解释,但着足以让林浩意识到,这个宁恕也许掌握着很多自己想要的信息。




看来自己要准备一番去亲自见见这个宁恕了,林浩暗想。




另一边李成阳找准时机,顺利的在简宏成与双友集团关系破裂之时趁虚而入,和才德刚频频接触换取信任后,也进入了愉快的合作洽谈期。




在林浩终于另外一个案件处理完毕告一段落以后,才开始打算集中精力到秘密侦查的案件上。




好巧不巧,小王便装外出走访多日终于带回消息。



据小王汇报,

原立新集团大楼的地址前身就是那个出过工人捅人然后跳楼事件的农机厂,当年捅人后自杀的工人叫崔浩,当时崔浩的一妻一女一子在他出事不久后就离开了。




而当时在农机厂工作的老工人说,崔浩的妻子叫宁惠,女儿叫崔启真,儿子叫崔启明。小王反复和那名老工人确认几人的名字,那老工人回忆了一下笃定的说应该没有记错,因为当时工厂里都说崔浩有一个叫启明的好儿子,长的特别可爱特别漂亮,见到谁都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叫的可甜了。




“大家当时都说启明这个名字好啊,开启光明。

说启明这个孩子一定会有大出息的,没想到世事无常,唉,崔浩出事的时候启明好像才五六岁的样子,一晃眼三十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样”谈起以前的事情,老工人忍不住叹息。





“其实当时厂长频频拖欠工资,还强制压榨大家加班,工人门对此多有意见,闹了几次事,每次不是被强行镇压,就是被威胁开除,要么就是厂长家老大跑过来一顿打砸抢,老婆孩子都还在,大家当时都是敢怒不敢言”说起往事,老工人逐渐打开了话匣子。




“厂长家老大过来打砸抢,你们为什么不报警呢?”小王顺着老工人的话引导老工人说出更多当年的事情。





“唉,一看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涉世未深,我们当时也有人去过公安局报警 ,可是每次要么就是说事情太小不给立案,要么就是立案后也不了了之,反而是让厂长家知道了,又是过来大闹一顿,不得安生,长久下来,大家都忍着,谁敢去报警啊,而且报警也没有用……”




“林队,录音大概就是这样,那老人家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手里也没什么证据”




林浩听着小王送来的当时和老工人对话的录音,越听越感到愤怒,特别是老工人说报警没有用的时候,想起来之前在绿藤扫黑的时候走访好几个小摊贩,看到警察都不敢指控,说是怕被报复,警察也奈何不了他们。




那种对当时公安的恨铁不成钢,对黑恶势力的愤懑,老工人的叹息声堵在林浩心口。




收拾好沉重的心情,林浩仔细琢磨了老工人的话,实话说,听到老工人说崔浩的儿子长的很漂亮的时候,脑子一瞬间想起来前几日靠着一张证件照就给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宁恕。




“崔浩,崔启真,崔启明,宁惠,宁……恕?”

把几个名字连起来念,脑子里反复浮现宁恕的脸。




“话说,宁恕是不是有一个曾用名?!”




也怪当时宁恕后面和几个嫌疑企业都联系太过于惊人,资料上位于证件照旁的曾用名林浩没有注意到。赶紧找出那个放着宁恕的文件夹一翻。




“对上了,曾用名崔启明”林浩低声呢喃。




林浩往座椅靠背一到,双手放在脑后,对小王说




“这样就一切都说的通了,宁恕和简家有仇,他从上海调回临水,又接触了那么多公司,可能就是为了复仇,可为什么宁恕会同意签简宏图的谅解书呢?”




“如果是为了复仇,那拿宁恕一定有很多几家公司的证据和资料”



停了一会,林浩想了想,对小王交代

“小王,你去安排一下,看来我们得去监狱见见宁恕了,就我们两去,不要惊动其他人”



“是”




为了降低影响,林浩特意挑了监狱都休息日来见宁恕。




到了临水市监狱,林浩简要的和监狱负责人对接


“省厅林浩,这个是我的证件”


“现在我们正在调查的有一个案件有关人员正在你们这服刑”


“具体的小王应该已经和你们对接了”




负责人验过林浩的证件,很顺利的完成对接


“好的好的,王警官前几日已经来说明情况了,今天正好是监狱休息日,您看是现在把宁恕带到审讯室吗?”



林浩刚想同意,突然想起是自己来问宁恕“讨要”信息和证据,不是像平时来审犯人,突然又感觉去审讯室不大合适。


“你们这有类似会客室吗?”


“有一间小会客室”


“那能麻烦帮我准备一间小会客室吗,我一会过去”


“没问题”



其实直接让他们带宁恕去审讯室也没什么问题,一般正常的流程也确实是去审讯室,但是林浩不知怎么,想起宁恕总有些不忍心。



林浩正想着,监狱狱警又过来问,现在是否要带宁恕过来



“我可以亲自过去看看宁恕的情况吗?这符合规矩吗?”



“林警官是查案的需求的话这不算违规”



“那带我过去看看吧”



得到狱警肯定的回答,林浩就跟着狱警穿行在监狱宿舍区。




经过好几个房间,因为是休息日,犯人们都三五成群在床上或坐或躺,在谈天说地,又或是趁机休息睡觉。




带路的狱警走到一间宿舍前停下,回过头对林浩说

“林警官,就是这了,宁恕是011号”


“好的,麻烦了,我自己进去吧”林浩低声对狱警道谢




林浩走到门口,往里一望,房间是那种标准上下铺,其他人都还在睡觉,一个身影坐在上铺的角落,背倚着墙,好似在看书,又不若正常人看书那样聚精会神,眼睛有些呆滞,耷拉着上眼睑,却又时不时在翻页,面无表情。





一缕阳光打在宁恕高挺的鼻梁,林浩才看清楚宁恕的脸,看到真人才觉得,这天下怎么有人生的如此精致,只是同照片上让人感觉像是精致美丽矜贵的洋娃娃的气质不同,倚靠在墙角的宁恕尽管面无表情,却生出一种破碎感,消瘦的身影好似轻轻一碰就会碎掉一样,整个人好像一个被放在墙角的破布娃娃。




林浩走到近前,宁恕注意到了这个陌生的警官好像是来找自己的。把书放下,爬下床来到地上。动作无力又轻柔,不经意间透露出主人曾经的优雅气质。



“你是宁恕?”


“是,011号宁恕”眼睛对上林浩,刚刚耷拉的眼睛勉强闪射出一丝光表现出主人正在认真回应对方。


“嗯,我就是有些事情想了解一下,麻烦你跟我走一趟”



“是”



林浩把宁恕带到会客室,就让其他人出去了,让小王守在门口,不要让无关人等靠近



会客室只有林浩和宁恕两人。



林浩自行坐在沙发一侧,对宁恕说

“坐吧”




宁恕听言变在合适的位置坐了。见林浩没有发话,也就安静地坐着 ,目光垂下,看着地面。




宁恕曾经是上海的销冠王,销售界的传说,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国内地产界的龙头企业人和地产的市场部经理。曾经一张利嘴可以在客户面前滔滔不绝,动辄千万级的项目通过这三寸不烂之舌敲定。



而如今,入狱后的宁恕万念俱灰,身心俱疲,也懒得与他人言语,就连家人有人时候过来探视都不愿多讲。和狱友之间更是几年都懒得交际,除了生活必须的询问和回答,再也没有说过更多的话。在狱警和狱友眼里的宁恕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没有人会想到他入狱前是销售王。



林浩最终还是出声打破了沉默。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来自省公安厅的林浩。”




林浩出声都一刹那,宁恕自然的眼神提起,眼里折射出微弱的光礼貌性的注视着对方,举手投足间展现出主人的涵养,不是那种罪犯对警察的畏惧又或是渴望减刑的讨好。虽是礼貌性的注视,林浩很敏感的捕捉到了目光中的疏离冷淡。


林浩笑了笑,缓和了一下气氛

“怎么不好奇我叫你过来干什么?”



宁恕扬起礼貌性的微笑

“林警官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我都已经到今天这个地步了,也没有不配合林警官的资格”



林浩听出宁恕话里的自嘲,微微皱眉

“我确实是有一些事情想要问问你,因为经过调查你算是现在正在调查的一个案件的知情者”



“林警官请讲,不过你既然来找到我,也应该知道我已经在这里呆了好几年了,这外面的事情对我来说可是一点风声都听不到了”



感受到宁恕的疏离,怕对方不耐烦,林浩不得不直接开始询问

“是你入狱前的事情,你入狱前从上海调回临水工作以后,和双友集团,简氏集团,程氏集团,前立新集团都有过接触”



听到林浩说出这几个名字,其实几年过去,突然感觉已经很陌生了,一些痛苦的回忆涌上心头。突然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宁恕知道是病发的前兆,不想在一个陌生的警察面前失态,宁恕闭上双眼,努力平复心情,控制住自己。良久,宁恕才睁开双眼,声音混着吐气,叹道



“是”



察觉宁恕身体异常,林浩才想起资料上写宁恕有癫痫病,紧张的询问


“你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



话还没说完就被宁恕打断了

“废人一个,这点事情不值一提”


随即人靠向靠背,望着林浩,突然苦笑了出来

“是不是我快要出狱了,他们又想了什么法子来办我”




见到宁恕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本来还不欲透露案件细节的林浩只得赶紧安抚




“不是这样的,这几家公司都有涉嫌违法,但是现在收集证据比较困难,我在你的资料上看到你和这几家公司都有过接触,就想来向你了解一下情况”



宁恕沉默了。

过了很久,宁恕才重新开口

“林警官,你看我现在在这里这个样子,和废人没什么区别,怕是没能力给你想要的信息了”




看到宁恕这个样子,林浩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替他着急




“宁恕,能不能不要这么轻贱自己,不过是坐几年牢而已。我来之前都了解过你的情况的,你回到临水,和这几个公司接触,是为了复仇,你以前叫崔启明,你父亲崔浩……”



林浩说到一半,突然又想起宁恕身体不好,不敢刺激他,不敢往下说了,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宁恕的状态



宁恕自然看到了,他突然对面前这个年轻的会替自己着急会照顾自己的情绪的警察提起了兴趣。



“我父亲崔浩捅了简志国一刀,然后“畏罪”自杀了对吗?林警官?我是杀人犯的儿子,我也捅了简宏成一刀,我也是杀人犯,所以我现在在这里,对吗?”说到畏罪两个字宁恕咬牙切齿地加重了语气。




“宁恕,你冷静一点,当年崔浩和简志国的事情没有报案,卷宗也没有记录,崔浩是否是故意伤人不能随便下定论”



“我的意思是,作为老仇家,我觉得你不可能和这些公司接触没有了解到一点东西”




宁恕有些愣住了,林浩是除了自己家人外第一个知情后没有说自己父亲是杀人犯的人,他没想到林浩会这样说



“有又如何,我入狱之后,简宏成肯定叫我姐把那些证据删的一干二净了,怕是要让林警官失望了”



“你姐?宁宥吗?”




“对啊,林警官不会连我有个姐姐都查不到吧,我姐和简宏成是大学同学,还是嗯,老情人了,我估计都快要结婚了,对简宏成可是百依百顺”



其实宁宥在宁恕入狱后不就就已经和简宏成领证结婚了,只是怕刺激宁恕一直没告诉他,所以宁恕直到现在还不知道。




林浩不信曾经作为销冠王的宁恕,准备了几十年复仇,好不容易收集来的证据资料会只存一份。



林浩犹豫了很久,见宁恕说话滴水不漏,软硬不吃,不得已,只得对宁恕全盘托出



“宁恕,我也不和你说假话了,刚刚自我介绍我也说了,我是省厅的人不是临水市公安局的人,你就应该知道这个案件不同寻常,是省厅乃至国家高度重视的,国家督导组这次入驻临水就是下决心要扫黑除恶,只是在走访时临水时发现临水官商勾结,为了一网打尽,我们只能暗中调查,但是这样能获取到的信息十分有限”



“本来是秘密侦查,这些事情不应该告诉你的,但是你应该相信我们相信公安可以……”



宁恕再一次打断了林浩的话

“相信你们,相信到我父亲被逼死还背上一个杀人犯的罪名,相信到我被差点几次被打死此生背负着癫痫过活,相信到我母亲被推下楼梯直接进了ICU下了病危通知书,而简家依旧啥事没有在外面潇洒快活吗?相信到每次到了公安局除了劝我签谅解书就结束了?”



“林大警官,你年纪轻轻就进了省厅,你眼中的世界是光明的,是不会懂我这样的在阴暗中小人物的悲哀的,警察可以保护有些人,但不会保护到我这样的人的,我没多久就要出狱了,出狱了简家我不会让我有啥安生日子过了,你让我再在这里过几天安稳的日子吧”



听到宁恕的自述,林浩不自觉上前缓缓的拍着宁恕颤抖的身体。身体接触的那一刹那,宁恕下意识地身体蜷缩起来,双手护住头。



林浩瞳孔微缩,将宁恕的动作看在眼里,从事刑事工作多年,自然看出来这是条件反射。看着这张精致的脸他也是心疼不已,不知道宁恕经历了多少痛苦。随即下意识地搂住了宁恕,等感觉他呼吸平稳下来才松开。



宁恕冷静下来自然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自己一个大男人被一个警察搂在怀里,像哄小孩一样被人拍着背。随即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地对林浩说

“对不起,林警官,刚刚是我失态了,有些冒犯,让您看笑话了”




林浩看着他红了的脸颊,心下觉得有点好笑,但突然又是听见他公式化的道歉,叹了口气


“宁恕,你有兴趣听我给你说个故事吗?”




还沉浸在不好意思的情感中,宁恕自然顺从地点点头。


“洗耳恭听”

评论(3)

热度(84)

  1.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